文 陶凯龙

新春辞旧岁，笑迎庆团圆。

国人重视亲情，不仅是一种传统文化呈现的仪式感和慰藉亲情的团圆，更是心灵寻找温馨，自然与爱的交融。

亲戚平日难得一见，电话与微信，亲疏不同也成稀罕，唯有年节才可聚首，氛围想必热闹而惬意，

可现实总是令你猝不及防，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，就像生活，我们永远不知道计划和意外哪一个先来，哪一个更真实，因为改变的不仅仅是社会，更是人，身边被称为‘亲戚’所谓至亲的人。

对于我个人而言，双亲已逝，家即不在，所以应邀参加一个亲属春节相聚。

城郊的民居掩映在高楼与农田之间，下得车来，提着礼品走向胡同的深处，许是车辆的声音惊动了亲属家的金毛狗，离老远跑过来，满是兴奋，双蹄不停地立起呈作揖状，摇头晃脑。

面对此景，我着实感动了好一番，每年拜访日不过屈指可数，难得这条金毛还记得。

进得屋里，已是相对热闹，彼此微笑着说着拜年的话，许是我敏感，总是感觉藏着些许强装欢颜与伪善。

快人快语的我此前被妻子百般叮嘱要学会深沉，直白一点就是学会讨人欢颜，学会适当闭嘴，不打听亲属孩子学习成绩、家庭个人经济收入，不炫富攀比等，彼此相聚是为了开心，而不是添堵，即是成全自己，又是成全他人。

想想也是，实际上很多亲戚和自己的生活关系本不大，如果不是无法选择的DNA生物纽带， 三观不合、心生芥蒂者居多，总归是别人家，理解的话，可以说毕竟成人的世界谁都不易，活着太现实或者太虚幻都是一种灾难，自以为是的说一些为他好的话语成了禁忌，也许在他的眼里成了恶人。

记得从前物质生活不是很丰富的时候，过年成了一种期盼，朵颐美食，休闲娱乐，慰籍心灵，享受亲情，可如今过年简直成了年关，想想那些打着关爱的旗号，那些有着毒舌一样的亲属们，还真得谨小慎微。

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，也是，不谈工作、孩子以及过去的一年，还真没有什么话题能够引起大家的兴趣，多是拿着手机刷抖音、玩游戏、看视频消遣一时。

倒是那只金毛串来串去，不时地蹭蹭你。

厨房传来阵阵菜香，亲戚们七手八脚的放桌子，拿酒、碗筷，准备就餐，而有的亲戚则忙着排位，一边看似不经意的说着，我才花几千块钱割了双眼皮，有的脱去貂皮外衣，有意无意的露出金链子，满是得意，感觉不拿什么比一比，颜面扫地。

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桌，七大姑八大姨以及那些姑父、姨父们忙倒上酒，一边说着过年好，一边将筷子伸向盛满菜肴的盘子。

居中的老人看着满堂儿孙，露着木然的笑，因为一桌席散去，大家便会各奔东西，有的人再聚，有可能是365天之后，就像一场千年感慨的大戏，终究会散场，繁华过后成梦幻，我们既是观众，又是戏中人。

我冷静地看着，听着那些言不由衷的恭维或者彼此的揶揄，宛若回到每天面对的社会名利场，都为利益而生，也为名利而鸣，一时间我竟感觉如此陌生，仿佛回到日常的工作中，此间不过是一场应酬而已。

亲戚劝说着吃菜喝酒，而我却食不甘味。

我们这一生太想了解外边的世界，越是亲近的人，越难以付出耐心，不曾真正了解，那些不完美的家人和我们，也许才是能够互相温暖的完美契机，我不能苛责家人完美，实际上也不会完美，每个人在经历岁月洗礼后，都会与过去割裂，那些曾经坚信不疑的东西开始崩塌瓦解，失去自由与庇护的我们似乎一直想证明自己的不俗不凡与出众伟大，否则就是万劫不复、卑微可怜，可实际上我们只要明白人性都是不善不恶，可善可恶，善的是人，恶的也是人这个道理也就足够。

而那个评判善恶的标准，只是根据个人的境遇、理解不同，呈现出不同的评判标准，我们都希望被人理解，被人尊重，这是价值所在，特别是至亲的人，可他们也许自以为很了解你，或者不屑关注了解你，彼此用虚伪的世俗的一切去做比较，患得患失，互相伤害，倍感煎熬，或许不被理解才是芸芸众生心理孤独的根源。

在乡土中国，注重传统、秩序 、尊卑、人情的社会中，官场和生活都有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潜规则，这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思维透着道德素质的下降，侵蚀着本来在经济社会脆弱的亲情，让它变得更加不堪一击。

看你过得好，他嫉妒；你过得不好，他瞧不起。

当人口流动后打破原有的宗族、血缘、熟人社会关系纽带和伦理束缚无限制以后，产生的信仰缺失与家风凋敝，一切都会改变模样，打着自由与现实的旗号，唯利是图、不择手段也就应运而生。

一边敷衍地说着虚伪的安慰与围观，一边展示着自我优越与清高，真真假假，假假真真，而为了所谓的和谐，一边做些维系亲情表面功夫，一边盘算着花最少的钱买礼品送亲戚，算到骨头算到肉，毕竟有些穷亲戚在现实中可能利用不到，因此亲戚圈子不成为赤裸裸的名利场才怪。

一顿饭用了个把小时，菜所剩无几，也凉了，可我的身体和心都感觉到一阵阵冷，许是城边平房没有供暖所致，我甚至觉得无比煎熬，仿佛大病初愈，许是我矫情。

只是我不忘从餐桌上拿两块骨头，给金毛送去，相信它更简单、真诚一些。

春节亲戚聚餐就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了人性善恶美丑也看清了他人与自己，一面谦谦君子，一面卑劣小人，有些人终归殊途。

年节好过，平日一如既往，只是这样难受的亲情聚会，让我疲惫不堪，甚至感觉到一种羞耻和后悔，来年我还会参加么？